中國企業(yè)家：復星入股FolliFollie集團始末

　　拿華爾街的錢，投資消費類歐洲公司，拓展中國市場，這是郭廣昌(微博 專欄)海外擴張的新模式

　　文 | 本刊記者 李聰 編輯 | 吳金勇

　　今年2月27日，郭廣昌平生第一次來到雅典，只為參加一場“家宴”。

　　Koutsolioutsos家族的私宅距衛(wèi)城不遠。這個傳統(tǒng)的希臘家族的房間里陳設著中國山水畫、幾案等東方元素。Dimitris Koutsolioutsos夫婦圍前圍后地招呼著郭廣昌，老兩口的兒子和兒媳陪坐在餐桌旁，他們的小孫女則在廳堂里跑來跑去。很中國味的家庭聚會氛圍顯示著這個掌控希臘Folli Follie(簡稱FF)集團的家族對中國商人的青睞。

　　郭廣昌在家宴上也很興奮。衛(wèi)城是2500多年前古希臘建筑與雕刻藝術的杰作，F(xiàn)F集團是全球著名的時尚品牌，而藝術和時尚正是當下的復星集團和郭廣昌的興趣所在。

　　在其樂融融的飯桌上，郭廣昌第一次向Dimitris先生提到了“股權合作”。

　　走進希臘

　　Dimitris Koutsolioutsos滿頭白發(fā)，年過七旬，是FF集團的董事長。早年，他曾在米蘭學習珠寶設計，并在那里結識了自己的妻子、珠寶設計師Ketty。1982年，兩人返回希臘，創(chuàng)立了Folli Follie品牌，一人負責經營，一人負責設計和創(chuàng)意。1997年，F(xiàn)F在希臘交易所上市。30年來，夫婦二人悉心經營著這家公司，至2010年，該公司的營業(yè)額約為9.89億歐元，凈利潤8500萬歐元。

　　然而，近些年歐洲市場的低迷讓Koutsolioutsos有些憂心忡忡，2010年，集團營業(yè)收入出現(xiàn)負增長。企業(yè)需要改變，Koutsolioutsos將希望更多地寄托在兒子George身上。兩年前，George被任命為集團CEO。在父子二人的努力下，去年FF在歐洲收購了一家名為Hellenic的免稅店公司(HDFS)。值得一提的是，HDFS擁有英國知名時尚品牌Links of London—今年在威廉王子的訂婚儀式上，準王妃凱蒂·米德爾頓佩戴的正是這一品牌的耳環(huán)。同時，Links還是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首飾指定贊助商。

　　但近來的希臘債務危機又為歐洲的消費市場投下了一片陰影，F(xiàn)F自身的負債也有增無減。2010年公司凈債務高達6.32億歐元。亞洲特別是中國市場的快速增長，原本讓Koutsolioutsos家族躍躍欲試，但作為奢侈品和時尚消費的新興市場，歐美巨頭在此的競爭早已白熱化。要想后來居上，Koutsolioutsos家族需要一個有實力的合作者，一方面，可以給集團帶來資金，另一方面借助合作方幫助其擴大中國市場店面和渠道。

　　Koutsolioutsos家族當然知道復星集團的財力，也清楚集黃金珠寶、百貨、旅游和房地產概念于一身的中國A股上市公司豫園商城(600655.SH)的實際控制人正是復星集團的郭廣昌。豫園旗下的老廟黃金和亞一金店是國內排名第二位、第三位的黃金珠寶零售商，這兩家金店在全國共有1100多家門店，年凈利潤合計約2.4億元人民幣。

　　“復星集團是中國非常優(yōu)秀的企業(yè)，郭廣昌等四個復旦大學畢業(yè)生的創(chuàng)業(yè)過程也很‘傳奇’，當我第一次見到郭本人并與之溝通后，心里便意識到，如果雙方合作的話，那將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戰(zhàn)略聯(lián)盟。”FF董事長Dimitris Koutsolioutsos對《中國企業(yè)家》說。

　　2010年，復星投資入股了法國地中海俱樂部集團，這一舉措在集團內部被定義為復星開創(chuàng)“中國動力嫁接全球資源”投資模式的開始。

　　復星所謂“中國動力嫁接全球資源”，是指隨著中國經濟社會的發(fā)展，以消費擴張、消費升級、工業(yè)化升級、城市化程度提高、資源需求擴大等為特征的新“中國動力”正在形成；以此為基礎，復星的戰(zhàn)略是從全球引入中國發(fā)展所急需的品牌資源、技術資源、人才資源、管理資源、資金資源等。

　　入股地中海俱樂部是復星叩打歐洲大門的“敲門磚”。此后，許多歐洲公司開始關注到了中國復星集團的海外戰(zhàn)略。事實上，這之前復星手頭根本沒有什么成熟的海外項目儲備，但入股地中海之后，每天都有很多投行來主動介紹項目。

　　2010年9月，法國東方匯理銀行將Folli Follie集團打算引入戰(zhàn)略投資人的想法告訴了郭廣昌。

　　膠著的談判

　　2010年中秋節(jié)前一天，曾負責入股地中海俱樂部項目的復星集團總裁助理兼商業(yè)事業(yè)部總經理錢建農，準備直飛香港與Koutsolioutsos夫婦見面。

　　萬事開頭難。早8點，錢建農一行人就在上海浦東機場候機，先是航班延誤，后是飛機在香港上空遇到臺風，強烈的氣流讓飛機無法降落。下午，飛機輾轉落在?？诿捞m機場，重新起飛后，再次遇到強對流，飛機又迫降廈門。次日凌晨兩點鐘，經過20多個小時的顛簸后飛機重返上海。

　　復星項目團隊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航程后，無功而返。而Koutsolioutsos夫婦則是不明原因的情況下，在香港苦等了整整一個下午。“其實雙方第一次會面，理應是我們主動去拜訪，但最后的結果是幾天后，他們來到上海了。”至今，錢建農回憶此事仍覺得有些歉意。

　　10月，Koutsolioutsos夫婦親自來到上海，與復星的高管進行了第一次會面。其中一天，錢建農帶領他們參觀了復星總部、老廟黃金。Koutsolioutsos先生對他所見到的上海消費場景感到興奮。

　　今年2月，郭廣昌應邀率團隊去雅典出席了Koutsolioutsos的“家宴”。飯桌上雙方就股權合作的可能表達了各自的意向，此后進入實質性操作。

　　有過上次收購地中海俱樂部的經驗，加上FF也是一家上市公司，因此本次復星的海外戰(zhàn)略投資論證過程中，并未借助第三方中介機構或財務顧問，完全是復星自己的項目團隊運作。而FF則聘請了法國東方匯理銀行在希臘投資的一家投行來做它的財務顧問，該公司為希臘第三大投資銀行。

　　復星的項目團隊在論證中發(fā)現(xiàn)，F(xiàn)F盡管財務費用相對高昂，但其營業(yè)利潤居然是利息費用的大約5倍。從P/E估值來看，同業(yè)的全球奢侈品牌巴寶莉(Burberry)、路易威登集團(LVMH)等均在17-22倍之間，而FF僅為7.6倍。

　　摩根士丹利一份報告顯示：FF估值相比其它奢侈品品牌和中國成長動力股票是低很多的。原因主要是，一，因希臘證券市場被忽視，缺乏相關信息披露；二，由于希臘主權債務危機，很多基金都避免向希臘股市分配資金。

　　3月中旬，F(xiàn)F宣布以60萬美元的價格簽約香港藝人樂基兒為其全球代言人。錢建農的項目團隊受邀參加這次新聞發(fā)布會。經過論證已做到心中有數(shù)的錢建農當面向Koutsolioutsos表達了復星想直接購買股票的意愿。老人家很高興，由于FF二級市場流通量很小，他主動提出幫忙詢問是否有其他股東愿意出售手上的股份或由公司增發(fā)新股。

　　自此雙方開始密集的接觸，復星上演了一場“時差戰(zhàn)”—早上起床看材料，準備，等到下午三點，希臘方面起床之后就開電話會議，晚上八點再開一次，十點繼續(xù)，之后睡覺，輪到對方準備材料。“睡覺的時候對方總結，醒著的時候再交流，假如在同樣的時區(qū)，可能效率比現(xiàn)在還要差一點呢。”

　　4月初，復星采納了增發(fā)模式，復星國際總裁汪群斌拜訪希臘，F(xiàn)olli Follie將委托的投行顧問帶到了談判桌前，談判的細節(jié)由復星的項目團隊和FF方的財務顧問談判。4月中旬，F(xiàn)F投行顧問抵達上海，開始密集談判。

　　談判期間，歐洲市場動蕩，F(xiàn)F股價一度在11歐元/股左右，而該公司2009年的每股凈資產卻是13.28歐元。盡管按當時市價FF的估值很合算，但由于希臘債務危機，復星對此交易還是頗為謹慎。雙方一度在價格、董事會席位及股票禁售期等方面僵持不下。FF方的財務顧問非常堅持原則，三天下來，談判毫無進展，于是錢建農繞過顧問再次找到FF的CEO George。由于George十分看重本次交易，因此在適當?shù)臅r候，他會促使雙方進行妥協(xié)，必要的時候George也會加入談判。在整個談判過程中，郭廣昌都會盡量把控節(jié)奏，一旦有重大分歧，郭也會參與其中。

　　緊張的談判一直持續(xù)到4月下旬，進行文本的具體擬定，復星的法務、財務團隊也加入進來。

　　5月19日，復星國際有限公司正式與Folli Follie集團簽署協(xié)議，復星連同其關聯(lián)企業(yè)將以每股13.30歐元的價格，收購FF定向增發(fā)的636萬股普通股，總收購價格約為8458.8萬歐元。此次定向增發(fā)完成后，復星系擁有稀釋后的FF集團9.5%的股權，從而成為FF集團最大的戰(zhàn)略投資者之一，并擁有一個董事會席位，而Koutsolioutsos家族持有該公司37%的股權，仍為控股股東。

　　據(jù)復星集團向《中國企業(yè)家》透露，9.5%的股權比例是當下雙方認為比較合理的程度。至于以后“增持還是減持”則要看FF今后的發(fā)展。而對于13.3歐元的價格高低問題，郭廣昌也不太看重，“用巴菲特的話來說，短期來看，股市的表現(xiàn)就像投票機；但長期來看，股市就像稱重機。”

　　嫁接的新玩法

　　FF與復星的合作公布后，盡管希臘雅典交易所反應不大，但市場專業(yè)機構大多對此項交易給出了正面評價。FF集團一方面將利用所募資金減輕自身負債；另一方面復星集團在中國本土20年的運營能力將幫助FF提升業(yè)績。

　　從2010年開始，復星進入它自稱的嫁接全球資源階段，目前已完成兩個歐洲項目。從復星的產業(yè)戰(zhàn)略來講，消費類企業(yè)的并購將主要關注歐美成熟市場的企業(yè)，而復星擬投資項目也需滿足下列條件：投資額在5000萬美元以上；能成為被投資方的重要股東及獲得董事會席位；在所屬細分行業(yè)處于全球領先地位等。

　　從復星的資本平臺來看，這些項目收購資金一方面靠自籌，一方面靠嫁接，方法主要有公司投資項目返回收益、銀行貸款及債券等債務融資、旗下子公司股權融資及資產管理等手段。去年，復星完成中長期債券和票據(jù)融資共21億元；今年5月，復星國際又向高盛、渣打銀行及瑞士銀行發(fā)行五年期3億美元優(yōu)先票據(jù)。

　　在資產管理上，2010年2月與2011年1月，復星先后與美國凱雷、保德信等成立股權投資基金，其中與凱雷合作的人民幣基金投資國內，與保德信合作的基金投資國外。

　　本次Folli Follie的投資中，復星集團與美國壽險企業(yè)保德信金融集團聯(lián)合設立的“復星—保德信中國機會基金”出資5000萬美元。該基金總資金量為6億美元，復星擔任負責投資決策的普通合伙人。

　　拿華爾街的錢—投資歐洲的企業(yè)—助其進入中國的市場—賺中國人的錢，這是郭廣昌和其投資團隊嫁接全球資源的新玩法。“如何把中國發(fā)展的動力和全球資源相結合呢？我們不應該扮演一個激烈的角色，而是應該跟更多的利益體，形成更多的利益共同體，把大家的利益放在一起來做。”郭廣昌對《中國企業(yè)家》表示。

　　復星與FF潛在的合作

　　在渠道建設方面，復星將利用其在商業(yè)零售、旅游、黃金珠寶連鎖、商業(yè)地產開發(fā)等領域的豐富經驗，協(xié)助FF加速中國發(fā)展；在中國市場的推廣、品牌建設等領域，復星也將利用已有的資源和中國市場推廣的經驗，積極協(xié)助FF品牌的市場推廣計劃；在希臘的免稅業(yè)務和高端百貨業(yè)務方面，復星將利用其在旅游業(yè)的已有資源，幫助FF吸引更多中國客戶赴希臘旅游，促進FF集團的業(yè)務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