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古村落的觀察手記

　　撰文/賀文

　　這一路下來，我們幾乎看到了中坤運作古村落旅游度假項目的全程縮影。雖然其中的每個項目都符合黃怒波作為旅游度假地產“教父級”的箴言：惟一的、不可再生的資源，但是也印證了那句老話：好酒也怕巷子深。

　　即便是不愁門票收入的宏村，中坤在當?shù)氐墓芾韴F隊也還是會很介意一度跌出安徽省旅游景點門票收入三甲。雖然姚勇現(xiàn)在已經無須像當年中坤剛剛接手宏村時那樣，親自帶隊到外地去推介項目，但是他依然很回味那段“自己推銷自己”的日子。

　　好酒也怕巷子深

　　眼下中坤在張谷英村項目上的營銷之苦，就好比當年的宏村。幸運的是，宏村可以借力黃山板塊的旅游人氣。2002年，黟縣政府為了從黃山景區(qū)引導游客，甚至從黃山景區(qū)下來，修了一條直達宏村的公路。

　　湖南岳陽縣的張谷英項目就沒有這么幸運。雖然張谷英村與岳陽樓、君山島被很多旅行社列為“岳陽游”三個必到的景點，但是岳陽樓現(xiàn)在的人氣都還只有宏村一半。雖然同為湖南最有影響力的旅游圣地，岳陽樓只適宜站在樓上眺望洞庭湖，沒有張家界那樣能讓更多人有游玩、休閑的興致。中坤在岳陽運作張谷英項目的團隊都羨慕，張谷英村如果處在張家界板塊，可能帶動更多游客。

　　正因如此，姚勇希望在給張谷英這樣的“三類景區(qū)”設計旅游產品時，反復強調要用“捆綁”的營銷策略：比如用“名樓名人名村”的概念，統(tǒng)一對外營銷。“名樓”就是岳陽樓，“名人”是屈子祠，“名村”即張谷英村。甚至希望能把張谷英村跟旅游開發(fā)已經很成熟的湘西、張家界聯(lián)系起來，做一條旅游線路。

　　很難設想，如果沒有“申遺”成功，如果《臥虎藏龍》取景地不是在宏村，如果當年江澤民視察西遞、宏村時是按照事先約定而非破例地給宏村親筆題字，宏村可能會錯失很多火爆的機會。

　　作為中坤進入宏村時第一批招募的當?shù)貙в危S潔已經轉崗到負責宏村景區(qū)的銷售。她告訴我們，現(xiàn)在與宏村合作的旅行社共有118個，中坤往往會用宏村的影響力來向旅行社打包推廣中坤在黃山板塊的其他項目。

　　比如，如果旅行社帶團只參觀宏村一地的景點，中坤給的門票折扣可能是9折、8折；如果是兩點聯(lián)合，宏村外加南屏、關麓其中任一景點，給7.5折；如果是三點聯(lián)合，則可能給7折。

　　魚與熊掌

　　中坤在古村落的旅游度假項目，既得益于古村落，也受制于古村落。保護與開發(fā)就像是魚與熊掌，如何兼得，這其中需要有商業(yè)模式創(chuàng)新的智慧，有時候更要有游走于政策邊緣的勇氣。

　　我們聽中坤的管理層講，他們如何在一些項目上“有開創(chuàng)性”地嘗試收購國家文物資源，講他們如何在古村落項目的周邊開發(fā)度假會所、度假酒店、戶外運動等敏感項目，講他們如何與古村落方合作，對方以資源為不動產作價、中坤以資金入股的方式運作股份制公司時，我們既感慨于這家目前中國最有聲望的旅游度假地產商如何在運作模式上敢于創(chuàng)新，也多少為他們這種略帶“打擦邊球”味道的做法捏把汗。

　　置身其中的中坤管理層，更是深知這種在鋼絲上舞蹈的艱難。有些時候，還需要有耐得住寂寞的意志力。

　　在宏村，出于保護核心景區(qū)的原生態(tài)環(huán)境，包括實體建筑，以及當?shù)卦∶竦纳罘绞降确俏镔|文化遺產，宏村村內的旅游產品開發(fā)，尤其是對新業(yè)態(tài)的引入，中坤一直十分謹慎。

　　村里原住民以前一些旅游商品的擺攤設點，都已經被引導到村邊的旅游工藝品市場。中坤將原來在宏村邊上的停車場用地，以每年收取1元的象征價格租賃給鎮(zhèn)、村上，形成了現(xiàn)在的旅游工藝品市場。今年初，這個市場最貴的攤位就拍出13.6萬元。這里的攤位都是每年一簽約，僅這個市場的攤位租金，鎮(zhèn)、村每年都能有一筆不菲的進賬。

　　由于宏村內禁止過度商業(yè)開發(fā)，反倒帶火了一河之隔的際村。到旅游旺季的夜晚，數(shù)千名住在宏村和附近幾個村落寫生的游客、學生，就涌到際村的夜市去吃燒烤，馬路兩旁是密密麻麻綿延幾百米的燒烤攤子。

　　姚勇也有些經不住誘惑，他在設想，將目前人氣還不夠旺的南屏開發(fā)成夜游街，雖然當?shù)厝诉€是沿襲“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作息方式，但是姚勇已經盤算著在此引入比如酒吧、咖啡等夜游店的經營業(yè)態(tài)。

　　在宏村核心景區(qū)南湖旁，有個南湖書院，后面是村里原小學舊址，2004年中坤出資將小學搬遷，完成收購，這里有一大片空地，中坤計劃要在這里恢復建設樂彼園項目，用高科技的方式來展示徽文化、徽派建筑，作為景區(qū)新開發(fā)的景點之一。其實，中坤一直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因為宏村特殊的位置、規(guī)劃的問題，一直沒被允許做。

　　這個在世界文化遺產核心區(qū)恢復建設的項目，從方案到審批就用了三年多。今年春節(jié)前，國家文物局剛剛批下來，“誰都不愿頂那么大的壓力”。

　　“世外桃源”走出去

　　中坤運作古村落項目，最首要的經驗之談是：中坤與當?shù)卣?、當?shù)匕傩杖焦糙A。而這是“打出來”或者說是“讓出來”的經驗。

　　早些年，宏村當?shù)匕傩铡⒄?，為了門票的分成，多次與中坤發(fā)生沖突。而現(xiàn)在，這種收入對當?shù)囟家呀洸辉谠捪隆，F(xiàn)在老百姓關注的都是游客的數(shù)量如何，質量怎么樣，給村民帶來的附加效應，在村里住宿、購物等消費。

　　中坤把宏村里原生態(tài)的農家樂留給了村民，完全不參與村里農家樂的經營。據說，旺季時散客一來就住在宏村村里面，最多時在村里住了2000多人，相鄰的際村每天要住四五千名學生。

　　宏村當?shù)氐陌傩眨F(xiàn)在除了拿門票分成，還做家庭旅館、做生意賣旅游商品。據說，一戶人家少說也收入十幾二十萬，多的四五十萬。宏村現(xiàn)在是整個黟縣最富裕的地區(qū)。宏村人私家車的數(shù)量最多，資產幾千萬的都有。

　　住在宏村月沼湖邊的汪阿姨，和老伴在家里開了個小吃點。這幾年，她陸續(xù)去了京、滬、穗、海南島等地旅游。去年，她還很時髦地去了上海世博園。當時，宏村組織全村人去了上海。

　　宏村人已經深深感受到這里的一切都與自己息息相關。

　　走在村里，街面上總是干干凈凈。雖然中坤有自己的景區(qū)保潔員流動在景區(qū)內，實時打掃。但更關鍵的是，村民會很自覺地維持村里的衛(wèi)生。以前，中坤作為景區(qū)管理者，會花很大的精力去監(jiān)督住在老房子里的村民私自改動門窗這樣的事情，而現(xiàn)在村民很清楚他們要做的是，如何讓這里五年、十年后還保持現(xiàn)在的模樣。

　　汪阿姨一家的生活是當下宏村人的典型：老夫老妻在村里自家門前經營小吃店，兒子在村邊開了個殺豬鋪子，也是村里的特色一游，兒媳原來是中坤接管宏村后的導游，后來轉做內勤。汪阿姨很樂意和來她家的游客合影，她也尤其受來這兒寫生、旅游的大學生歡迎”。

　　現(xiàn)在宏村當?shù)厝顺鋈ザ己茏院溃鞘腥说母杏X一樣，對游客很友好也很開放。而在張谷英村、孔城老街這些尚未被旅游“開化”的地方，當?shù)氐脑∶癯鲇诒灸艿嘏c外來事物有著隔閡與距離。

　　在張谷英，家家都有做油豆腐、熏制臘肉的習慣，當外來的游客希望拍下主人勞作的身影時，絕大多數(shù)人都選擇了回避。他們的第一反應是，這是自己的生活，不希望被外人打攪。而在宏村，一些當?shù)厝松踔習桃饽闷鸸ぞ?，做做木雕、竹雕的活，讓游客更從容地拍照?/p>

　　顯而易見，得益于旅游開發(fā)的宏村人已經敞開心扉在擁抱一些改變。“當?shù)厝藢ν饨绲囊庾R需要時間來轉變。宏村是這樣過來的。旅游已經改變了當?shù)厝说纳娣绞健?rdquo;當中坤的高層發(fā)出這樣的感慨時，一個問題從我們心底萌生出來：當這些古建筑內的原住民，其觀念意識悄然改變之后，所謂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原住民生活方式，還能否留得住呢？